【連載】五月，台灣（一）

2012，五月，我在台灣。心情：好。

天氣一樣悶熱，人群一樣擁擠，交通一樣紊亂。而我願接受它一切缺點，擁抱它，那是我朝思暮想，念茲在茲的寶島，台灣。打從踏上國土，進入海關的那一秒開始，我大口呼吸故鄉的空氣，味道硬是不一樣，說不上芬芳，可我已經哼起歌來，而且非常好聽，幾乎可以去參加超級偶像的選拔。

這趟回國走訪不少地方，幾個經濟沒落的景點，因為中國觀光客大駕光臨，又活了起來，比方野柳和故宮博物院。故宮引人入勝的新展品屈指可數，倒是B1紀念品專區做得很不錯，大小禮品琳瑯滿目，庫存充裕，結帳速度飛快，座落樓層還緊鄰遊覽車接駁處，整體規劃應是出自高人之手，可惜面積太過小氣，目測不到三百坪，略顯擁擠，建議應直接與展覽館對調，擴大營業，再弄幾隻吉祥物，像是穿著翠玉白菜的大布偶與遊客握手，供人合照，每張一百。相關生意一個別放過，要我當館長，戶外肯定還要加擺幾個攤，連新鮮白菜都賣。

野柳的好景氣不遑多讓。那日天氣晴朗，途經濱海公路撇見一牌坊，上有野柳二字，遂臨時起意故地重遊。一方面是因為咱家老婆在國外長大，沒見過什麼世面，竟連與自由女神齊名的野柳女王頭都沒看過，我於是決定順道讓她開開眼界。這地方我起碼二十年沒再來過，別說早無印象，連上次帶來的馬子姓什麼我都記不得。就當她姓林吧。名志玲。我看入口那牌坊頗新，心想此處恐經大力整頓，已有一番新氣象，興奮莫名。

入內一看，果不其然，熱鬧非凡，人潮滾滾。只是中國觀光客比台灣遊客比歐美旅人的比例約為五千比七比零。那七個是我這一車人。我要沒來過此處，還以為到了福州某海岸。我們在寡不敵眾的絕對劣勢下放棄繼續前行的念頭，不得不另覓他處。大概是有鑑於老蔣當年大撤退運走不少黃金珍寶，我母親也不願空手而歸，便率領著七人部隊輾轉來到特產長廊。可能因為時間的關係，此處尚未遭敵軍佔領，僅有零星散兵分布其中，我們一行人見機不可失，快速視察著左右兩排除了店名以外其餘沒什麼兩樣的幾十個攤位，只見走在前頭的大將軍，也就是我的母親，腳步一緩，停在某個跟其它攤位除了店名以外其餘沒什麼兩樣的攤位前。

根據經驗，我估計她鐵定是要試吃了，然後才進入討價還價的流程，這是一個先後順序，是一個做人處事的基本道理，你不能連貨都沒看就先殺價，好比馬伕人還沒送來之前你已經先砍了兩千，結果小姐抵達了，是一隻恐龍，你又覺得自己虧了，說人家坑你。

大將軍探頭左右晃了兩下，正在思考著現烤鱈魚片每斤該殺十五還是三十才算行情，買半斤還是300公克還是買275公克再要他送25公克；這片烤的顏色圓潤一點，那片乾一點；這兩小條邊緣稍有焦黑，恐怕致癌……

一個不留神，兩位來自祖國的大嬸自極遠處小碎步快速橫移而來，靠著熟稔的擋切戰術，在電石火光之間，卡進了籃下，如入無人之境：「老闆，這鱈魚片現烤的是嗎？」。老闆頭才抬一半，整個原本應是由下往上至頂點後下行往復的點頭行程才剛要開始，中國隊擋切二人組早已抓好一把吃了起來，一邊嚼著：

「這堆烤好的，全給我包一包吧。」


待續......